导读

对正在“塑型”中的新闻学子,应该向他们传递职业信心,帮助他们培养新闻理想和情怀,让他们对新闻职业充满憧憬与向往。

媒介生态变化给新闻人带来了几多焦虑,失去平台影响的焦虑,新闻理想无处安放的焦虑,社会地位陡然下降的焦虑……焦虑和不安正在主导着转型中的新闻界,危机感、失落感笼罩在从业者心头。

这种弥漫在新闻业界的焦虑,一不小心很容易传染给高校的新闻学子。我赞成中青报评论员曹林的观点,他认为,新闻业界人士不应该把自身的焦虑传递给高校新闻专业的学生,“让他们能够在打专业基础的人生阶段不被焦虑和失落所主宰,做这个阶段应该做的事,安静地谈传统,谈事实和逻辑,谈公共生活,谈人性与美德”。曹林被多所大学聘为“业界导师”,他说,他不会讲“现在变化这么快、你们学这些有什么用啊”,不会讲“现在传统媒体不行了、你们好好想想出路”,也不会讲“你们要学会做全媒体记者、什么都要会一点儿”……

的确,因“转型”而深感迷茫困惑的新闻业界人士,对正在“塑型”中的新闻学子,不能不负责任,不能信口开河,应该向他们传递职业信心,帮助他们培养新闻理想和情怀,让他们对新闻职业充满憧憬与向往。这其中,新闻职业给新闻人带来的成就感、满足感、幸福感,应该是一个重要话题。

范敬宜为穆青作品集《十个共产党员》写过一篇序言,题为《穆青的幸福》。文中记录了这样一个情景:穆青对我(范敬宜)谈起这本书:“我写的这十名共产党员,你可能都熟悉,有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有铁人王进喜,有工人的旗帜赵占魁,有至死不忘周总理嘱托的农民科学家吴吉昌……真正的共产党员是什么样的人,在他们身上几乎都可以找到答案,他们是中国真正的脊梁……”说到这里,穆青的声音微微颤抖了:“几十年来,他们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有些人是我在心里酝酿了多少年才动笔写的,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写他们的……”穆青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作为一名党培养起来的老记者,我深感这一生写得太少……现在,唯一的愿望是把这本书作为党的75岁生日的献礼,也可以说,这是我对党的最后的汇报。——我,就是这样的心情。”说到这里,穆青已经语音哽咽了。我悄悄拭掉夺眶而出的眼泪,轻声对他说:“您是一位幸福的新闻工作者。第一,您有幸亲身经历了跨度达50年的伟大历史性变革,亲眼见到那么多的英雄人物;第二,您有幸写出了那么多震撼人心的作品,至少有两代人受到您作品中英雄模范人物的感染和熏陶;第三,您有幸受到那么多您报道过的主人公们的深情厚爱,比如植棉劳模吴吉昌,把您当作世界上最亲的亲人……这是您的幸福,现在我也在分享这种幸福。”

像穆青一样,很多新闻前辈体会到这种来自职业的幸福感。“如果有来生,还是做记者”,范敬宜的这句名言,既表达了他对新闻的热爱与执着,也流露出新闻职业给他此生带来的满足感和幸福感。艾丰与范敬宜共事多年,相知相识,互为激赏,他说:“老范不仅把新闻看成工作,更当成乐趣。你让他看版面、审改稿件,对他来说,那是一种享受!”人民日报总编辑庹震所著《怎样当记者》一书的自序标题就叫“职业的幸福”,他写道:“我们的笔,我们的话筒,我们的镜头,记录着我们国家的日益强盛,记录着人民的日渐富裕,也记录着新闻工作者的一种职业的幸福。”

梁衡对记者这个职业有一个形象的比喻,他说,记者能发光,但不是太阳的光,而是月亮的光,就是说他必须借助他人才能发出反射光。一个记者写出了好稿,报道、宣传出一批成名的人物或事情之后,他也会随之成名,即所谓“托起太阳,便有了月亮的光芒”。作为一代杰出记者,梁衡身上无数次地散发出这种“月亮的光芒”,至今熠熠生辉,长久地闪烁在新闻界的上空。

新闻职业的幸福感,是一种深刻的触及灵魂的感动。新华社记者张严平,因善写人物通讯而蜚声新闻界。她在采写新闻名篇《索玛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时,一直陪伴着四川木里县“马班邮路”乡邮员王顺友,一同露宿山野,一同烤火取暖,还被马踢伤,险些跌落悬崖。这种艰苦的体验式采访,让她真切感受到了马班邮递员的种种艰难,以及内心的孤独和对工作的负责。王顺友成为全国典型,受到表彰。他到北京参加表彰会时,张严平又见到了笔下的这位主人公:“那天饭桌上,许多人与他举杯喝酒,我也走到了他面前。不想,他竟提出一个特别的要求:‘张记者,我们喝一杯交杯酒吧。’我愣了一下。望着他真诚质朴的目光,我举起杯子,挽过手臂,与他喝下了交杯酒。他的眼里开始有泪,突然,又蹦出一句:‘你写的,我看了。你最明白我心头。’那一刻,我佯装心不在意,眼睛使劲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不让泪水流下来。作为一个记者,我一生中享受到了太多的与一个人、一颗心、一个灵魂的相互碰撞、相互交流,最终留给我长久的感动与滋养的幸福。采访王顺友和他的马班邮路,让我再一次体味到这种幸福。”

新闻职业的幸福感,是一种事业满足感的“高峰体验”。央视焦点访谈栏目播出的《罚要依法》,反映了交警乱收费问题,堪称新闻经典。朱镕基说,那个报道太精彩了,交警态度的蛮横粗暴,历历在目。国务院讨论公路费改税的决定时,先播放了《罚要依法》。采访这期节目的记者白河山深感自豪:“电视播出后的那段时光里,我觉得就像农民到了秋天,脸上露出的是农民丰收般的喜悦。”跟踪报道长达九年,最终促使呼格吉勒图冤案平反的新华社内蒙古分社记者汤计,每当谈起此案都会泪流满面,他说,他为能够执着地坚守新闻理想而感到无上荣光。

当记者,做新闻,确实能够而且容易带来幸福感,因为新闻人担负着特殊的责任和使命,处于特殊的位置,有着特殊的优势。按照梁衡的说法,社会给了记者两个有利位置,一是制高点,二是连接点。记者可以出入各种场合,不管多么重要的会议、活动,有多么重要的人物,总有记者出入其间、参与其中。处在制高点,便于观察,可以俯瞰全局。记者背后总是连接着一个大网络,这个网络上有政府、有社会,有干部、有群众。处在连接点,便于联系社会各方,便于传播信息。特殊的位置,给了记者特殊的优势:背靠新闻媒体,让你感觉身后有一支大军,有着无穷的正义的力量;走南闯北,饱读社会和大自然这两本大书,能够使你更快地成熟起来;采写的稿件、采制的节目,不能“藏之名山”,想低调都不行,这种广告优势让你容易成名;记者是一个处在十字路口的职业,多种选择,高度自主,这让你可以展其所长,尽快成才。

总之,新闻业是造就一个成熟的社会人的理想平台。在这个平台上,容易做出成绩,取得事业成功,实现人生价值,让你品尝到职业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当然,选择当记者就是选择了一条泥巴汗水之路,职业的幸福感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去追寻。——这是另一个话题。

以何种心态面对新闻学子,确是对新闻职场中人的一个考验。少讲焦虑,多讲幸福,这不是在为他们营造一个虚幻的梦境,而是帮助他们树立专业信心,确定职业标杆,让他们安心学习知识、掌握本领,做一个学子应该做的事情。

(滕敦斋:现为大众日报高级记者,长期从事时政报道、经济报道和编辑工作,多篇作品获山东省新闻奖、全国省市区党报新闻奖等。近年来,专注新闻业务研究,在《青年记者》杂志刊发“跟总编辑学新闻读书札记”系列文章5篇,“中国新闻奖作品启示”系列文章10篇)编辑: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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