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行美国城市史教学与研究过程中，我深感中外对“城市”（city）的理解有很大差异。包括我几次参加的有关城市史的学术会议中，学者们对不同语境中的“城市”一词存有较大争议（甚至分歧），比如10月27日在上海师范大学举办的第四届全球城市论坛上部分学者对“city”、“urban”和“town”的争议。有鉴于此，我找来《世界城市区域统计数据》（DemographiaWorldUrbanAreas），将其中有关于城市术语的一篇“城市术语定义”（DefinitionofUrbanTerms）翻译出来。起先给我的研究生徐欣蕊、肖文翔、吕艳芳、郭小航上课使用，并就其中涉及到的关键术语进行讨论、修订。比如“municipality”这个词语就颇费心思。在此感谢我的研究生们提出的宝贵意见。各位可以点击文末“阅读原文”，查看英文原文，对译文进行指正。欢迎各位留言。

——译者杨长云

城市术语定义

城市

城市（city）有两种普遍的形式，一种是实体形式：城市区域（urbanarea），一种是功能和经济形式：都市区域（metropolitanarea）。

实体城市（城市区域）：城市的首要一般形式是自然扩张，或者是指持续的人为建成的城市化区域。通常，在一个晴夜，从一架高空飞行的飞机上，城市区域是可见的。城市区域只是城市化的延伸。虽然国家统计部门在界定城市区域时必须依靠人口普查范围和市政区等基本的组成部分，但城市区域并没有由辖区边界来界定。与大都市区域一样，城市区域可以跨越国家以下管辖界限（诸如州、省或地区边界），或者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跨越国际边界。联合国的国家统计部门使用各种各样的术语（表：城市区域术语）。

城市区域术语表

国家统计部门和联合国

国家

英语对应词

澳大利亚

城市中心

加拿大

人口中心

丹麦

城市区域

芬兰

城市区域

法国

城市单元

印度

城市群

荷兰

城市区域

挪威

城市区域

瑞典

城市区域

英国

人为建成的城市区域

联合国

城市群

美国

城市区域

（包括城市化区域和城市群）

一个城市区域与一个市政区（municipality）始终不同。一个城市区域通常包括许多市政区，但是就地理范围上很大的市政区来说，比如安克雷奇或上海，城市区域比核心的市政区更小。芝加哥城市区域（人口越过万）包括芝加哥市和其他许多城市。一个城市区域可以由在一个晴夜从一架飞机上看到的灯光来界定。一些国家由官方命名城市区域，在美国称为“城市化区域”（urbanizedareas）；在法国称为“城市单元”（unitesurbaines）；在英国和加拿大均被称为“城市区域”；在澳大利亚称为“城市中心”（urbancenters），在印度称为“城市群”（urbanagglomerations）。一个城市区域也是一个聚集区域。有卫星城的大都市（conurbation）是指两个或多个城市区域共同发展形成的城市区域，如大阪-神户-京都、埃森-杜塞尔多夫（“莱茵-鲁尔-乌珀尔”），或者卡托维兹-格利维策（波兰）。

功能城市（都市区域）：城市的第二种一般形式是功能扩张，也是经济扩张。大都市区域包括人为建成的城市区域和对外经济联系的区域。经济关系一般是由通勤到城市区域工作的模式来界定的。因此，大都市区域构成劳动力市场区域。除了一些罕见的个案，即劳动力不能自由流动的地方（如中国的香港与深圳之间）之外，大都市区域可以延伸到国家以下界限。此外，在那些国际协定允许劳动力自由流动的地方，大都市区域可以跨越国界（如欧盟国家内部，或瑞士和法国之间，巴塞尔和日内瓦城市区域内）。

大都市区域几乎总是比城市区域更大，因为城市区域经常性地从周围的农村地区吸引大量的劳动力。一个大都市区域可能不止包括一个城市区域。例如，洛杉矶大都市区包括许多城市区域，诸如洛杉矶、里弗塞德-圣贝纳迪诺（Riverside-SanBernardino）、米逊维耶荷（MissionViejo）、圣克拉丽塔（SantaClarita）、西米谷（SimiValley）、奥斯纳德文图拉Oxnard-Ventura）和棕榈泉（PalmSprings）。美国定名为综合统计（大都市）区，经常在《世界城市区域统计数据》（DemographiaWorldUrbanAreas）中使用，以区别于他们使用的更小的“大都市统计区”（MSA）这一概念。有一些国家但不是大多数国家正式命名为“大都市区”（如美国、法国、巴西、印度、阿根廷和加拿大）。

务必要谨慎使用“大都市”这个术语。例如，在大都市区域内的一些管辖区被称为“大都市”，但只是大都市区域的一部分。如“马尼拉都市区”（MetroManila），指的是国家首都区，其人口不到城市区域或大都市区域的一半。东京府时常被称为东京大都市，但其三分之二的城市区域和大都市区域人口生活在其他地方。此外，“包括城市及郊区的”（Greater）这个术语通常用来表示大都市区域，诸如“洛杉矶大都市区”（GreaterLosAngeles）或者“芝加哥大都市区”（GreaterChicago）。同样，这个术语也是不精确的，因为在某些情形下，它被用来表示市政区，而这仅仅是大都市区域的一个部分。例如，孟买市，正式的称谓是孟买大都市区地方自治机构（MunicipalCorporationofGreaterMumbai），既不包括整个城市区域，也不包括整个大都市区域。

下图说明了大都市区域及其组成部分（核心市政区、城市区域和城郊）之间的关系。核心区之外的城市区域被称作“郊区”（suburbs）。

关于“城市”一词的混用

关于“城市”（city）一词和城市的相关术语（urbanterms），诸如“城市区域”和“大都市区域”存在相当大的混淆。这可能导致误导性的比较和不够准确的学术研究。

在某些情形下，从学术文献来看，包括计量经济学分析在内，学术界已经对不可比的实体进行了比较研究，诸如大都市区域、城市区域和市政区（关于城市作为市政区的语义问题将在下文加以讨论）。有时候人们又把大都市区域的分支与整个大都市区域相比较。

新闻报道经常对不可比的城市实体之间进行比较。最大城市榜有时候混淆大都市区域的人口（始终代表两种城市普遍形式中最多的人口）、城市区域的人口和市政区的人口。在一个大都市区域里，人口密度被拿来与曼哈顿的人口密度进行比较，后者是纽约大都市核心区里人口密度最高的部分。而事实是，曼哈顿仅占纽约大都市区土地面积的0.25%，人口仅占纽约大都市区人口的10%，这就表明了这种比较的不恰当性。

其中混用的最重要的源头之一是使用“城市”（city）这个术语法定地描述市政区。有一些很显然的例外，诸如在中国，市政区（municipalities）实际上总是比它们所在的大都市区域或城市区域更小。从本质上来说，无论是实体意义上的还是经济意义上的城市化，都不是由单个的市政区（不论大小）的边界来定义的。

尽管如此，在大都市区域或城市区域内较大的市政区时常被混用为同等的大都市区域或城市区域。这些较大的市政区更适宜称为核心市政区（coremunicipalities）或中心市政区（centralmunicipalities）。

同时，相对于所在的城市区域或大都市区域，市政区可能相对较小。例如，根据年的人口普查，墨尔本市政区只有不到10万的居民，只不过是大都市区域人口的2%。阿德莱德市政区只有不到的人口，不到大都市区域人口的2%。甚至是悉尼市政区也相对较小，只有17万居民，占整个大都市区域人口不到4%。

此外，除中国以外，几乎所有的大都市区域和城市区域都含有多个市政区。例如，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巴黎大都市区有近1个市政区。纽约大都市区有多个市政区，而匹兹堡大都市区有近个市政区。①世界上很少有不包含多个城市的主要大都市区域。在西欧、美国、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或新西兰，人口超过万的大都市区域，只有一个大都市区（奥克兰）由一个单一的市政府管辖。

中国的市政区（MunicipalitiesinChina）：中国城市（cities，当中文词语翻译成英文时）是省级、副省级或地级的行政区。在大多数情况下，中国的市政区比它们各自所在的城市区域更大，而在另一些情况中，它们比其所在的大都市区域还大。

核心市政区（CoreMunicipality）：城市区域或大都市区域的中央核心市政区，是历史上形成的城市区域中最突出的部分。几乎无一例外，核心市政区名称也与城市区域和大都市区域共享。例如，包括纽约市政在内的大都市区就是纽约大都市区域或纽约城市区域。

通常，核心市政区是城市区域或大都市区域内最大的城市。然而，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圣琼斯就不是一个核心市政区，但现在是旧金山大都市区内最大的市政区。一般来说，城市区域或大都市区域有许多城市（巴黎大都市区有0个市政区或市镇）。芝加哥核心城市，有将近万居民，但不过是芝加哥大都市区域或芝加哥城市区域中许多城市中的其中一个。然而，城市（city）仍然可能或者比城市区域更大，或者比大都市区域更大。这样的例子包括阿拉斯加州的安克雷奇，以及中国的城市重庆、北京和天津。

核心市政区通常包括历史核心区域。然而，通过兼并和合并，一个中心市政区可以吞并郊区或农村地区。这种情况已经在波特兰、洛杉矶、圣安东尼奥、多伦多、孟买和罗马这些市政区发生。

城市的功能区（大都市区域）

下文介绍城市的功能区域[另见“城市区域模型”（CitySectorModel），从邮政区的层次开始详细分析美国的大都市区域。]②

城市核心区（TheUrbanCore）：通常是中心市政区的城市核心区或内城（innercity）。有时候，城市核心区包括在同一时期作为核心市政区发展的相邻的市政区。例如，弗雷德里克斯堡（Frederiksburg）是哥本哈根城市区域的核心区，奥斯皮塔莱特（L’Hospitalet）是巴塞罗那城市区域的核心区，以及剑桥是波士顿城市区域的核心区。

郊区（Suburb）：总的来说，郊区是延伸到核心市政区（除历史上的核心市政区和相邻的历史上的市政区外的所有城市区域）之外的所有连续的城市化区域。一个特定的郊区可能是郊区中的一个单独的市政区或社区。例如，埃文斯顿城（Evanston）和奥克帕克城（OakPark）是芝加哥的郊区。在伦敦地区，位于大伦敦市政区（GreaterLondonAuthority）之外但却处于绿带圈之内的市政区是郊区，诸如埃普索姆（Epsom）和奥特肖（Ottershaw）[伦敦城市区域在绿带圈内]。

城郊（Exurban）：城郊指的是在一个大都市区域内但在城市区域外的非农村开发区。有两种类型的城郊开发区：

市郊（Exurb）：市郊是在一个大都市区域内的一个市政区（或一个社区）或城市区域，农村地区将其与主要的城市区域分开。例如，迪卡尔布（DeKalb）和坎卡基（Kankakee）是芝加哥的市郊。在伦敦大都市区内但在绿带圈之外的城市区域是市郊，诸如圣奥尔班（St.Albans）和密尔顿凯因斯（MiltonKeynes）。

低密度城郊开发区（LowDensityExurbanDevelopment）：低密度城郊开发区通常是指大批量住宅开发区，其人口密度既不足以被视为城市区域也不足以被视为农业区域。

中国城市

分析者经常被在中国使用的“城市”术语（中文是“shi”或市）搞糊涂。中国大多数的（如果不是全部）城市区域皆包含在一个单一的市中。虽然，中国的“市”是市政区（municipalities），但是，就它们的地理范围和广阔的农村地区而言，它们与西方世界中的市政区有很大的不同。关于汉语“市”的更好的表达或许是地区或辖区。

所有的中国城市都有其内在的政治分支（通常译作县或区）。省级的市是上海、北京、天津和重庆，在地理范围内直辖于中央政府，代表第二级政府。各省区被划分为地级市、副省级市或其他地区，每一级都有相当大的农村地区。根据《中国统计年鉴》（ChinaStatisticalYearbook），在中国的省和自治区中的个地级划分中，有个城市（市）。③

在多数情况下，地级市和副省级市远大于任何一个大都市区域的合理定义。此外，所有中国的城市（市）都包括农村地区，也因此不能算做城市区域。一般来说，中国的城市是“地区”，全国的所有区域都划分为市或同等级别的辖区。

县级市（Countylevelcities）：更加令人混淆的是，有些市还有县一级的分支，也被称为市。例如，长沙，是一个地级市，并且是湖南省的省会，通常就有县级市，其中一个市是浏阳。与地级市一样，县级市也有相当大的农村地区。根据《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有个县级市。

市区（Theurbanarea）：在城市或市（shi）中是“市辖区”，被称为市区，并且包括城市地区（称为“区”）。许多区是农村地区，尤其是市区的边缘地带。因此，市辖区并不是聚集意义上的城市区域（因为一个城市区域或城市聚集地是一个城市的覆盖区）。与大多数国家一样，中国没有像在法国、加拿大、英国和美国所使用的那样的正式的城市区域或城市聚居区名称。

个案：这是一个甚至令专家都感到为难的困惑。例如，最近有本关于中国城市化的书[托马斯·J.坎帕内拉（ThomasJ.Campanella）写的《混凝土龙：中国的城市革命及其对世界的意义》（TheConcreteDragon:China’sUrbanRevolutionandWhatitMeansfortheWorld）]说美国有9个超过万人口的城市，而中国这样的城市有个（第14页）。④这样的比较是不恰当的。美国的这9个城市是市政区，处在更大的城市或大都市区域的核心。中国的这个“市”是大的地区（省级、地级和副省级市），几乎都比它们的核心城市区域或大都市区域大很多。

年，美国超过万人口的城市区域有41个，中国有个。中国的城市区域比美国的城市区域更大，但它们的差别绝非坎帕内拉所说的那样大。由于在中国没有可靠的大都市区域的定义，统计大都市区域的数量是不可能的。书中还有另一种说法，大意是说无锡（位于江苏省）比洛杉矶更大。没错，无锡这个地级市的人口超过万，比洛杉矶市要大，后者人口不到万。然而，“城市”这一术语在这种比较中意味着截然不同的东西。无锡“市”（city）是一个超过平方英里（将近4平方公里）的大地区。无锡的核心城市区域，也被称为无锡，占这个“市”平方英里（平方公里）的面积，而这个“市”的80%以上在城市区域之外。无锡城市区域的人口约有万。然而，洛杉矶市是在一个有着将近万人口的城市区域内的核心城市，这一人口是无锡城市区域人口数量的4倍以上。

书的同一页还表明，修建三峡大坝毁掉了将近12座城市。在这个情况下，使用“城市”这个术语则更恰当，因为这指的是城市区域，与上文提到的“辖区内的”（municipal）定义有本质上的区别。⑤

来源：

“DefinitionofUrbanTerms”,inDemographiaWorldUrbanAre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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